文 | 邓宇

如何应对日趋加深的人口老龄化问题，已经成为世界性的难题。有效应对人口老龄化，关乎任何一个国家长治久安和经济可持续稳定增长。在欧美一些发达国家以及日本，人口老龄化催生的“银发经济”（老年经济）发展迅速，但也衍生出诸多流弊。

应该认识到，应对人口老龄化不仅仅是经济产业问题，更为重要的是仔细聆听老年人的现实需求，并为他们打造更好的工具，以与周围世界良性互动。

美国著名老年问题学者约瑟夫·库格林的《更好的老年》推出中文版，可谓正当其时。作者对上述难题均有深入思考，并提出了独到见解。

库格林是麻省理工学院老年实验室创立主任，该实验室专门设计与老人有关的产品，帮助业界理解老年人需求。同时，他作为老年问题研究专家，曾被《华尔街日报》誉为“改变退休的十二人”之一。

在《更好的老年》中，作者从医学、健康产业、人力资本以及企业管理等不同角度，对老年经济进行了实证分析，对老年经济和产业发展的误区进行了解释，以科学视角来剖析老年经济作为前沿的重要性，同时也强调其存在的风险和挑战。

此外，本书从发达国家的视角对老年经济相关技术发明、养老模式、配套辅助工具等新的应用提出了独特理念，扫除了我们对发展老年经济的一些盲点，并在本书中特别突出对老年群体的人文关怀、社会包容的先进理念，强调在应对人口老龄化问题时，经济产业视角之外的道德伦理视角、人文科学视角。

作者从反思我们今天的“老年观”如何形成开始，以积极、新颖的理念来探索老年人真正的需求，并具体介绍如何运用前沿科技帮助企业找到切入老年经济的先机。本书第一部分旨在破解人们对老年的不正确认识，指出不管以前人们怎样忽视老年人的需求，现在面临老龄化加剧的现实，那些忽视老年人市场需求的企业将错失重大机遇。第二部分旨在启发老年人产品领域的科技工作者和企业，勉励其如能掌握理解老年人需求的方法，便能抓住一个产品革命的机会。

本书在导论中提出了“长寿悖论”这一观点。从全球范围内看，由于比较稳定的发展环境、经济快速发展、生活水平、健康医疗条件改善以及教育技术进步等各种因素影响，人的寿命普遍都在延长，长寿成为了人口老龄化显著的标志，但随之而来的是社会、企业以及政府部门等可能尚未做好充分准备，难以快速适应长寿时代的各种变化形势。

显然，人口老龄化的加速到来给政府财政支出、消费需求以及产业布局等都会产生深远影响，而现实的世界却很难有前沿的布局来应对这些变化，大部分的商业社会、消费观念以及技术应用仍偏重于目标消费群体，老年群体在其中被或多或少忽视，因而才会出现“数字鸿沟”和“代际消费差异”等问题。除了经济和商业层面，社会大众对老年群体的关注、互相融合适应以及照顾等理念还比较淡薄，没有相应的制度、机制和观念来进行引导。因此，应对人口老龄化问题应重视转变理念，与老年群体融入到共同生活的世界。

过去70年，全球经济得益于“二战后”出现的几波“婴儿潮”，包括美国、欧洲以及中国等均享受到人口红利，不仅壮大了劳动力供给，推动制造业崛起，更催生了强大的消费需求和贸易持续增长。进入到20世纪80年代后，发达经济体率先进入人口老龄化社会，这引发了一系列问题，包括有效劳动力供给减少、福利保障压力剧增以及储蓄不断降低，国内生产和投资萎缩。联合国人口基金会发布的《2021世界人口状况》年度报告显示，全球范围内，65岁及以上人口占该国（或地区）总人口比的平均水平为9.6%。现实情况是全球人口老龄化趋势都在加快，人口大逆转使得我们目前的经济发展模式和商业模式都很难匹配，老年经济起步相对较晚，发展也并不成熟，并非经济和商业社会的主流，而且社会各个层面对加速到来的老龄社会缺乏创新理念。

作者也发现，曾经困扰发达国家的人口老龄化问题在部分发展中国家陆续出现，大约有三分之二的老年人口生活在发展中国家，其面对的老龄化问题与过去发达国家应对人口老龄化问题同样棘手。一方面，发展中国家还处于经济追赶和产业升级转型阶段，各方面经济还并不十分成熟，需要大量劳动力人口，一旦人口红利减退和消费需求发生变化，失去优势，未来经济可持续增长的动力可能被削弱。

另一方面，发展中国家对老年产业的财政投入和企业投资布局还比较薄弱，缺乏比较完善的社会保障和福利制度支撑，企业对老年经济的投资相对较少，包括商业养老、第三支柱的发展均处于起步阶段，很难满足不断增长的老年人口的生活消费、医疗以及再教育、再就业等需求。本书对于发达国家存在对老年经济及相关产业的好的作法和出现的问题都进行了论述，这也将给许多身处人口老龄化加速阶段的发展中国家以有益的启示。

本书提出了一些过去一直比较隐蔽或很难公开讨论的话题，比如老年群体的性生活、老年群体的阶层分化与贫富差距、智能科技时代的“数字鸿沟”等，这些问题不仅得到了越来越多的社会学者、经济学者关注，也引起了公共组织和政府部门高度重视。对此，我们应以科学的眼光和科学管理的角度去正视这些敏感问题，包括关注城乡老年群体的基本生活保障、医护陪伴以及日常出行、学习等，尽可能通过商业养老、社区养老、居家养老和邻里互助等多种形式提供必要的配套支持，照顾到城乡、各地区以及各群体的老年人口日常生活消费、社会保障等需求，做到更好的关怀。

当然，这些配套的服务不能仅依赖政府组织，还应调动公益组织、企业以及志愿者等多种力量，共同推动老年群体更好地适应老年生活，更好地融入到当前快速发展的信息科技时代，并通过引导全社会各个层面、领域和行业，给老年人口更多包容与关怀。

从科技应用和消费层面来看，目前在许多发展中国家的消费主流仍是年轻群体，包括商业广告、相应的产品和服务以及各方面的获得均有一些脱离老年群体的现象，比如劣质的老年食品、不够人性化的科技产品以及面向老年女性群体的产品稀少等，暴露出一些国家老年经济和产业发展的不均衡、不充分，还未完全覆盖老年群体的现实需求。

现在，各个国家都已经意识到“银发经济”的重要意义，对养老科技和产业寄予厚望，大量资本涌入这些行业，但实际效果则令人遗憾。或者说，尽管市场上出现了许多面向老年人的产品或服务，但很多并未在多大程度上对老年人的生活状态有所提升，一些设施甚至处于闲置。这些现象的根源就是将注意力聚焦于“银发经济”本身，而对何谓“更好的老年”缺乏人文关怀的视角。

本书作者在这方面提出洞见，颇有纠偏之志。他特别指出，针对老年产业要有充分共情与卓越设计，方便老年群体使用，提供更多更实用的产品，这样也可以形成积极的反馈循环，促进老年消费发展。日本在发展老年经济时就探索了许多丰富的老年产业类型，一定程度上弥补了日本年轻群体消费需求不足的问题，成为日本消费市场发展的重要驱动力量。

作者在本书中描绘了现代科技赋能的老年经济和产业图景，通过技术发明和创新来为老年群体的健康提供更好的服务，在这一过程中既要克服技术研发的障碍，包括产品设计的难度和特殊性，对企业和投资者也提出了更高要求，又要适应特殊老年群体的需求，让老年群体在使用这些产品和服务时能够感受到乐趣、有比较好的体验。

“追求幸福”是本书经常出现的“词汇”，这其中包含了身体健康和心理需求的满足。回到“长寿悖论”的观点，许多老年群体在生命延长后，如何适应和融入未来的老年生活是一个新出现的难题，包括休闲、消费、志愿服务以及可能的工作等，更加关注晚年生活目标。从日本社会的例子中可以发现一些端倪。日本国内越来越多的老年群体在不同行业从事服务工作，有的参与到社会公益组织，有的接受再教育和自我投资等，补充了新的劳动力。目前，在中国也开始出现老年群体再就业挑战，政府、企业以及社会如何建立健全相应的特殊工作机制、劳动就业培训机制等都是值得深入讨论的问题。

以日本为例，自上世纪90年代起，日本迅速进入到人口老龄化，65岁以上人口占比已达29%左右（2020年9月数据），与之同步的是，日本经济陷入到长期的“低增长、低通胀、高债务”的结构，结果表现为人口增长下降，经济持续放缓。全球人口老龄化带来的另一个重要问题在于，高福利国家的运转将受到极大考验，而新兴市场和发展中国家提前进入到人口老龄化社会后，需要大力完善社会保障制度、公共卫生医疗体系，养老领域财政支出将会加大。

人口老龄化的加速到来也会对当前的产业结构带来一定冲击，“银发经济”和“银发”产业的缺口亟待产业政策调整。当然，日本作为人口老龄化最为严峻的主要经济体，在如何有效应对老龄化方面也积累了比较丰富的经验，如日本发展迅速的老年食品产业、健康医疗产业等，而且日本在探索老年医疗保险、医保控费等方面拥有一些成熟的经验和作法。

如何实现“老有所养、老有所医、老有所为”是一个比较长期而需要各方共同参与的话题，年轻群体也应参与其中，不应置若罔闻。应积极做好应对人口老龄化问题的政策制度准备、观念准备和经济产业准备等等。从预测的数据来看，未来的某个时期，深度老龄化社会将如期而至，如何融入加速到来的老龄化社会是所有人需要面对的现实考验。

本书结尾指出，通过建设一个让老年能够追逐梦想、享受快乐、作出贡献、收获意义的未来，是为我们所有人所留下的宝贵遗产。为此，我们应以积极、新颖的理念探索老年经济，有效应对人口老龄化。

健康城市是世界卫生组织在1994年给健康城市的定义。是一个不断开发、发展自然和社会环境，并不断扩大社会资源，使人们在享受生命和充分发挥潜能方面能够互相支持的城市。上海复旦大学公共卫生学院傅华教授等提出了更易被人理解的定义：“所谓健康城市是指从城市规划、建设到管理各个方面都以人的健康为中心，保障广大市民健康生活和工作，成为人类社会发展所必需的健康人群、健康环境和健康社会有机结合的发展整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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