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方平：货币政策对老龄经济的影响机制研究_家庭健康终端

导读

随着我国人口转型和老龄化程度的不断加深，政策工具面临着空前复杂的实施环境，政策效果也面临着更多的不确定性。本文关注货币政策在老龄经济中的作用效果。以基于Ramsey模型引入货币政策的MIU (money in utility) 模型为基本框架，在其中加入老龄化率假设，探究货币政策对老龄经济的影响机制。研究表明，老龄经济中货币政策效果与MIU模型部分一致，但存在老龄经济的特殊性。具体来说，货币政策对经济增长依旧表现为“超中性”的特点，即货币增长率只在短期促进经济生产，而对长期经济增长不产生影响。然而，由于人口老龄化对经济增长抑制作用的存在，货币政策会导致比以往更高的通货膨胀率。如果货币政策能够对技术进步率产生正向效应，则货币政策将可能表现为“非中性”，通货膨胀也得到减弱。

关键词：老龄经济；货币政策；经济增长；技术进步

一、研究背景

人口老龄化是当前世界的共同难题。二战后全球的婴儿潮使得人口数量快速上升，随着生活水平以及医疗水平的提高，人口的平均预期寿命不断提高、死亡率迅速降低，许多国家都出现人口老龄化现象。我国于2000年正式步入“老龄化国家”行列。2020年，我国65岁及以上老龄人口占比13.5%，相比2019年增长0.9个百分点，老龄化速度不容小觑。严重的人口老龄化问题对劳动力供给的冲击，对社会抚养压力的增加和对社会储蓄率、有效投资的影响，均会形成长期的国民经济增长负担。因此，处理好我国老龄人口问题，是当前我国经济的重中之重。

人口老龄化营造的社会环境和政策实施环境是空前的。在老龄经济中，政策作用的影响和效果可能都与传统研究结论有所不同。货币政策则也是如此。根据生命周期假说，个体在年轻时积累财富，在年老时依赖储蓄生活，期间离不开货币的媒介作用，因而货币政策天然与人口年龄结构有关。从具体影响机制上，大部分研究表明，人口老龄化形成的经济困境，将致使实际利率降低，投资收益受损，在各国当前零利率下限约束下，这些影响将进一步导致货币政策可以发挥的空间变窄，弱化政策有效性。

除经济影响外，货币发行几乎必然引致通货膨胀，而福利损失却是通货膨胀难以避免的并行作用。在人口老龄化的情形下，货币政策的通货膨胀成本和社会福利损失，都可能变得更高。人口老龄化为政府带来的多重财政压力，会增加政府发行货币获得铸币税收入的冲动，此时则很容易引致过度通货膨胀、造成居民福利损失。在老龄化本就影响居民社会福利的前提下，如何避免货币政策给居民质量造成过大影响，是必须重视的问题。特别在人口老龄化可能改变货币政策传导机制的新环境下，制定正确的政策方案对缓解老龄化问题具有重要意义。

二、主要内容

本文旨在探索货币政策在老龄经济中的作用与影响机制。研究内容按以下几个方面展开：

首先是对人口年龄结构的引入。人口老龄化是一种新兴的人口现象，传统的新古典经济增长模型成熟于上世纪五六十年代，那时候人口老龄化问题并不突出，这些经济增长模型都以永续存在的代表性消费者或家庭为基础，而不适用于人均寿命不断变化的老龄经济体。在研究养老问题时，通常以代际交叠模型 (Overlapping Generation Model，OLG模型) 为基础，但OLG模型仅将代表性消费者永续存在扩展为有工资的青年和无工资的老年两期，本质上还是鲁滨逊经济，不存在人口结构的变化。Yaari-Blanchard模型放宽新古典经济增长模型无限期假设，引入了生存概率的变化，是人口年龄结构动态的一种体现，但本质上仍然是单人经济。武康平-倪宣明模型将“老龄化率”定义为“劳动人口增长率与总人口增长率之差”，既借鉴了OLG模型以有无工资收入区分劳动人口和老龄人口的优点，又具有人口年龄结构的动态，因此，本文拟采用该“老龄化率”定义展开研究。

其次，理论模型的建立。为了将人口老龄化与货币政策融入经济增长模型，本文将武康平-倪宣明模型定义的老龄化率引入MIU模型中。该模型为Sidrauski在1967年提出，其在通过Ramsey模型中引入货币政策，探讨货币政策对经济增长、社会福利的影响。因此，货币经济增长模型中第一次拥有了人口年龄结构动态的概念。其余设置与传统MIU模型一致。本文在该研究框架基础上展开研究。

经过理论模型的求解后，本文通过比较静态分析说明货币政策对老龄经济的影响。结果表明，第一，经济增长速度等于技术进步率加总人口增长率减老龄化率，而与货币政策无关，通货膨胀率等于货币增长率减经济增长速度。第二，均衡状态下的人均经济产出与货币政策无关，与老龄化率负相关。这说明人口老龄化具有抑制经济增长、触发通货膨胀的作用，而货币政策表现为长期“超中性”。第三，在本文改变技术进步假设，假设货币政策能够一定程度促进技术进步的速度之后，货币政策对经济增长表现为正向作用，相应地，相同老龄化率下经济系统的通货膨胀率也更小。这说明以驱动技术进步的为主导的货币政策更能有效地缓解老龄经济压力。

最后，本文对理论研究结果采取数值模拟的方式验证。根据货币政策与技术进步关系的不同特点，分别设置技术进步率与货币增长率的不同函数关系，如图1所示。图1-（1）为货币政策不影响技术进步的情形，此时，货币政策不能促进经济生产和人均资本存量、人均消费提高，表现为货币增长率不同时，对应的人均资本存量、人均消费、人均产出的曲线均在图1-（1）中重合。但是，货币政策会有通货膨胀效应，表现为图1-（1）中更高的货币增长率对应的通货膨胀率更高。此外，就人口老龄化而言，在该过程中，货币政策有抑制人均产出、降低人均资本存量、减少人均消费的作用，该影响均在图1-（1）中有所体现。更重要地，人口老龄化还会加剧货币政策的通货膨胀进程，表现为在老龄化率越高的情形下，相同货币增长率对应的通货膨胀率越高。

图1-（2）至图1-（4）代表货币政策能够促进技术进步的情形，与图1-（4）不同的是，随着货币政策对技术进步的影响的体现，人均产出、人均资本存量、人均消费等数值都随着货币增长率的不同而变化。货币增长率越高，人均产出等经济变量数值则越大，而且随着货币政策对技术进步影响强度的加大，该货币政策的生产效益则越明显。就通货膨胀效应而言，其通货膨胀率随着货币增长率提高而上升、随着老龄化率的增长而增加的变化规律没有改变，但是通货膨胀率相比图1-（1）都有了明显的下降，说明驱动技术进步的货币政策不仅能够彻底缓解老龄化压力，更可以减轻货币发行的通货膨胀影响。

三、研究结论和政策建议

本文得到的主要结论有：

第一，在老龄经济中，货币政策整体表现为“超中性”特点，其只能对经济系统产生短期的调节作用，在长期，该作用将会被货币发行的通货膨胀效应抵消。这与传统MIU模型的结论一致。但是，在老龄经济中，货币政策的通货膨胀效应更高，所以政策作用范围比传统情形更加有限。

第二，如果货币政策能够促进企业研发创新、提高全要素生产率、技术进步率，则货币政策可以产生可持续的增长动力，并且通过生产效率的提高，缓解政策本身的通货膨胀效应，使得政策有效性得到增强。

本文结论表明，要使货币政策对长期经济增长发挥有效作用，需要发挥货币政策的结构性功能，即促进货币政策对技术进步的推动。一方面，可以利用货币政策扶持产业升级，通过差异化利率政策、信贷窗口指导功能等措施鼓励更多流动性投向科技创新型企业，进而促进社会技术进步率的提高；另一方面，央行可以随着老龄经济的到来，创新货币政策工具，比如协助政府建立针对科技产业的政府引导基金等，从资金、管理、战略等方面为科技型初创企业提供帮助，促进我国科技创新的长期发展。只有促进技术进步与生产效率提高，才能从根本上解决劳动力供给短缺的问题，战胜老龄经济的困难。

四、边际贡献与未来拓展

本文的边际贡献在于，基于动态一般均衡分析，首次将人口老龄化以“老龄化率”引入MIU模型，分析货币政策与老龄经济增长的关系，从而得到了一些传统研究所忽视的结论。具体包括三点，首先，我们发现了人口老龄化将加剧通货膨胀，而且该现象与近年来我国通货膨胀逐年加剧的事实相符；其次，在老龄经济中，货币政策仍然体现了传统MIU模型的“超中性”特点，要使货币政策促进长期经济增长，只有货币政策能促进技术进步时才能实现，这也说明了技术进步在应对人口老龄化问题中的重要性；最后，货币的发行是以一定通胀成本为代价的，但如果货币政策能够促进技术进步，则该影响可以减小。

本文以新古典框架为基础开展货币政策对老龄经济影响的研究。新古典学派考虑的是长期市场出清的情况下的经济表现，其重要特征为价格弹性。在后续研究中，我们可以考虑在凯恩斯学派、新凯恩斯学派的框架下进行研究，分别引入价格刚性和价格粘性，探讨从不同经济周期视角下，货币政策实施对老龄经济发展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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